腿肉不好吃= =

关于

九州 · 异兽志 —— 草狸

随天地而生,初生之时如蒲英,随风万里,飘而不定。因机缘而生根,因天定拥慧识。长于土中,黑茎白花,身如蒲英,一旦化之为兽,为成熟。其状如狸,黒身而白耳,音如稚童,名曰草狸。兽身食之,肉质鲜美,食之无用;至冬则连身俱化为草,食之轻则可祛百病,大造化者则脱胎换骨、重塑己身。若不取,春风又生,复化为兽。

 

一、

檀玉记得,那一年他还是一只小草狸,机缘巧合,未完全长成便拥有了灵智的草狸。

从他记事开始,他便随着九州的风四处飘荡,不知何年何月,不知今夕何夕,风不停,他不止。

他见过瀚州的大漠草原上血液里流淌着火焰与烈酒的民族,也见过海中的泡沫里升起眼中落下明珠的美丽身影,多情的宛州温婉的美人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歌舞升华......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飘荡多久,就像他不知道九州的风何时可以停下。直到那一日,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入目望去只有一片银白色的雪原,不远处的山峰高仞万丈,似乎连这风也翻越不过。

 檀玉想起了那些背生双翼,唯一与他同行过一段时间的旅伴说过,极北之地有一名山,群山之脉绵延万里,终年积雪,千里之外可望其峰,那是月亮山脉。

他本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要这么孤孤单单地漂泊下去,而他的一辈子,很长,很长......檀玉从没有想过九州的风竟会停下,原来这风也不是万能的,连它也翻越不过这北陆最高的山脉,只能挣扎着化为漫天的风雪,飘然地堕入世间。

 

二、

风寒料峭,连月的风雪终于停止,太阳的光辉照耀在这皑皑白雪之上,只有偶尔跳动着路过的一两只雪兔透露出春天的气息。

檀玉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一片银白,这是他睁开眼睛见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下意识得用爪子拢了拢耳朵,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一只真正的草狸了,再也不是那该死的蒲英,连自己落脚的地方都无法选择,天知道为什么那风会把他降落在这该死的雪原之上。

望着四周与他身体格格不入的雪白,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的享受生活,这才是作为一只草狸该拥有的尊严。

轻盈的身体掠过雪地,拂过树梢,耳边风声瑟瑟作响,身后的远景也不再真切,这一只年幼的草狸现在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对他来说,此时的一切都是新鲜而美好。

 

三、

宁州的天气总是这样一成不变,那天檀玉正窝在树梢上享受着久违的暖阳,鸟雀翻飞喜悦的婉转与远处河水冰雪初融的潺潺声交汇在一起,小溪从林中蜿蜒而下,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直射到树梢上,不刺眼只有温暖的感觉,真是难得的闲适。

檀玉慢条斯理地打理起他的毛发,默默算了算,这是他在这里度过的第三个冬天。也许,他是时候该离开宁州了,这片一成不变的苍翠他早已看腻,这里并不适合他这个热爱温暖的草狸。

就在这时,突然一支羽箭射在了他的面前,全身的毛猛地炸起,刚想转身退去,却听树下传来一声稚嫩的询问,“你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你?”

比人族更纤细修长的身体,天空一般淡蓝色的眼眸,他知道树下那个孩子是羽人,在他还是一颗种子时和他在风中同行过的种族。

那是檀玉第一次遇见那个人,年幼的草狸站在树梢悄悄打量,稚嫩的孩童仰起疑惑的头颅高高仰望,四目相对,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以后彼此之间会发生怎样的羁绊。

但是此时的檀玉只觉得丢脸,作为一只天生地养的草狸,他竟然会被这样一个明显还是孩子射出的箭矢差点吓破了胆。而树下那人似乎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依旧仰着头高声追问道“你是猫吗?我似乎听说过,族中长辈形容过你的模样,你真厉害,这么高的树都可以爬上去。”

檀玉无语地瞧着树下那活泼的有些过头的羽人,甩了甩脑袋,几个翻跳便向身后更幽深的林间跃去。

 

四、

自那之后,那个孩子每天都会过来,有时会带着他们部族的食物,有时只是一些简单的野果。也不催促,就这样坐在树下和树上的檀玉絮絮叨叨地说着漫无边际的话题,今天的食物真是不好吃,自己朋友家又给他添了一个妹妹,软软小小可爱得紧,族中的长辈说他太过于散漫,还好他跑得快,不然又要被说道一顿......

孩子依旧如往日那般说完便返回了村子,在确定他离开后,檀玉轻巧地跳下树干,低下头开始细嚼慢咽地吃起孩子带来的食物,对这些食物从最初的警惕到现在的欣然接受,从最初只觉得这孩子聒噪的厉害,到现在发觉自己竟然已经适应,檀玉不禁感叹起习惯的可怕。

两人就这样天天见面,互不干扰的相处起来,檀玉选择性忘记了离开宁州的决定,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差不多已经快成为家养的了,虽然这样不太好,但这种懒散惬意的生活真是太适合他不过。

再后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檀玉与孩子都开始长大,没有了最初的警惕与防备,现在的檀玉甚至会和孩子一起爬到大树之上,他们在树干上玩耍嬉戏,孩子还指着远处看着并不真切的村落,对檀玉开心地说道,“那是我的家。”

檀玉知道那个部族,他曾站在树顶远远地看过,高高低低的树屋错落有致的镶嵌在密林之中,羽人穿梭其间,那是一个部族繁衍生息的地方,是他们的安居之所,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说实话这对檀玉来说着实有些羡慕,因为他从不知道一个“部族”,一个“家”意味着什么。

草狸天生地养,无父无母,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甚至连自己的同族都没有见过,仿佛这天地间真的只有他一只草狸似的。

孩子问起檀玉的名字,檀玉回答不上来,他没有父母,更不会有人为他起一个名字,不过也不在意,他知道他是他自己就好了。倒是他这般反应,反而让孩子在意起来,托着腮蹙着眉头苦思冥想,时不时还抓一下脑袋,似乎起一个名字对他来说在他有限的知识里,真的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午后的阳光容易让人犯懒,檀玉眨了眨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终于快撑不住准备埋头大睡之际,孩子兴奋激动的声音猛然在耳边响起,“啊啊啊我知道了!檀玉,叫你檀玉好不好!你知道围棋吗?我在书里看过,棋枰之上黑白纵横,黑玉白檀,像不像你啊檀玉!”

兴奋之际,孩子毫无预兆地伸手抓起檀玉举过头顶,檀玉吓得顿时尖叫一声,正要挥爪打落孩子放在他腰间的双手,眼神却不经意扫过孩子澄澈兴奋的双眼,淡蓝色的瞳孔里满是他的身影,再无其他,在阳光的照耀下,檀玉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只觉得那双眼睛耀耀生辉、清澈见底,那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这般情境之下,檀玉对这个名字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他放弃了抵抗,瘫软了身体,轻叫了一声,表示了他对这个名字的认可。反正这个名字也不难听,配得上他这只高贵的草狸,何乐而不为呢?檀玉自暴自弃得开始安慰起自己。

也不顾忌孩子能不能懂得他的意思,檀玉用眼神扫了一下对方,示意这正举着自己的人说出他的名字。

孩子竟奇迹得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咧着嘴笑着说了三个字,“风飞白。”

 

五、

时间飞逝,寒来暑往。

檀玉已经忘记这是他沉睡又醒来的第几个年头,宁州的森林还是这样枝繁叶茂,还好眼前的少年在不断地成长,否则檀玉真的要怀疑时间是否真的在不停流逝。

二人默契的继续生活在一起,檀玉每到冬天就会消失的这个问题他们都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二人相识后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风飞白因为檀玉的突然消失而慌张不已的寻找了一个冬天,直到来年春天檀玉又好好的再次出现时风飞白才把一颗心重新塞回了肚子了。渐渐地风飞白也适应了檀玉这个毛病,只当他冬天必须有事情要去做,关于檀玉消失的这个问题他也不再提及,权当是他们二人共同的秘密。

风飞白把檀玉放在肩头,一如既往地爬上了他们二人最喜爱的那棵苍天巨树。将檀玉拥在怀中,手指娴熟得梳理着怀中小兽的毛发,檀玉发出舒服的呼噜声,风飞白噗得笑出了声,“檀玉,你怎么一直都长不大呢?”

笑声渐止,风飞白也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抱着檀玉,沉默地望着远方。如果不是还时不时梳理毛发的手指,檀玉真心以为风飞白睡着了,他抬起头刚想抗议得向风飞白吼叫一声,就听风飞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无波无澜的平静,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又快到了每月月力最盛的时候了。”

霎时间一阵沉默,檀玉知道,羽族中只有俜羽才可以每月飞翔一次,风飞白已经成年,但他只是最为普通的岁羽。

岁羽——只能在每年明月离大地最近的时刻飞翔,一天之后羽翼便会脱落。

而檀玉同样知道风飞白有多么热爱飞翔,二人还是孩童之时,风飞白曾抱着他站在森林中最高的树顶,遥指明月,语气是从没有过的真挚与郑重,他说他从不奢望自己是至羽,但他一定要成为俜羽,他会带着檀玉飞上天空,飞遍宁州,看遍所有二人见过或从没见过的景色。檀玉当时听完顿时便想嗤笑出声,哼,当他在九州各地飞行不断的时候,风飞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檀玉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风飞白,刚想抬起爪子安慰一下眼前这个他唯一的伙伴,风飞白却早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还是那副嬉笑不已的模样,“没事的檀玉,每年飞一次也是飞,只不过时间长一些,我照样可以带你看遍宁州的所有。”

“对了你知道吗,在你离开的时候,部族里来了几个人族,他们说他们是探险者。我听他们讲述了好多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事情,原来宁州之外还有那样广阔的天地,如果有一天,当然,我说的是如果有一天,檀玉你愿意和我离开这片森林、离开宁州,一起去看看这片大陆吗?”

那样虔诚真挚而向往的目光让檀玉根本无从拒绝,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像风飞白这样头脑简单、如此好骗的羽人还是由他陪着比较好,省的就算被人卖了风飞白估计还会傻乐呵得帮别人数钱。

在风飞白的欢呼中,檀玉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像他所了解的人族并不是这样简单,他见过了他们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若说那几人是探险者却也没什么破绽,但愿只是他想多了吧。

 

六、

檀玉的预感灵验了。

明月离大地越来越近,再过几日明月与暗月便会彻底相逢,那一天明月将会遮挡住暗月。七月七快到了,七夕,羽族的展翅日。

近来风飞白越来越兴奋,原因无他,只因那日他也将凝出羽翼,与风同翔。

展翅日作为最盛大的节日,即便是风飞白这一个小小的羽人部族也相当重视,这段时间风飞白跟着部族忙来忙去,鲜少有与檀玉相见的时间。

“真是累啊,檀玉。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长辈们把我们当成了什么,我就偷吃了点果实就差点被打了一顿。”虽然口中抱怨不停,但风飞白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喜色,“再过几天,檀玉我便能带着你飞上天空,估计你可能是第一只在天上飞翔的猫了,到时候我们往北飞,看看能不能看到月亮山脉。”

即将月上中天,风飞白躺在树干上仰头望月,檀玉打了个哈欠趴在他的肚子上懒洋洋地甩起了尾巴,一时间寂静的森林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耳畔鸟鸣虫啼,一人一兽近来很少相见,他们都很享受眼下这不被人打扰的闲暇时光。

远处的嘶喊声彻底打破了月夜的宁静,人的嘶吼、马的嘶鸣混杂一团,突兀的火光伴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树木烧焦的灼味即使隔着小半个森林也能传到二人的眼前。

是敌袭!对望一眼,瞬间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含义,刹那间恐惧便遍布了风飞白的双眼。他再也不顾及其他,一把抱住檀玉直接奔向了部族的所在地。

来不及了......风飞白与檀玉看到眼前的景象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树屋被烧毁殆尽,地上遍布族人的尸体,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冲天的火光暗示着当时的惨烈,一匹匹战马踏在尸体上继续前进,还幸存的族人一个个倒在敌人的铁矛之下......羽人生来羸弱,若不飞行,哪里是这金戈铁马的对手!

风飞白双目血红,不顾檀玉的阻挠便想冲出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

檀玉看着渐渐失去理智的风飞白,再不顾其他,张嘴便咬在风飞白手腕之上,用力之大,风飞白手腕上顿时便鲜血淋漓。风飞白疼的闷哼一声,神智渐渐回笼,脑袋终于清醒。是啊,以他和檀玉的力量就这样冲出去也不过是枉送了性命,若连他都死了,部族的仇该由谁来报?

风飞白就这样站在暗处的树梢上,看着不远处那一个个面孔狰狞、正在屠戮他族人的凶手。果然,那几个所谓的探险者根本不是如他们所说前来探险,他们不过是为了给军队提前打探情报罢了。

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用力握紧双拳,连疼痛也不自知。风飞白想,他过去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自己是个岁羽,但现在他明白了,那些欢乐的,稚嫩的,可以在长辈庇护之下无所顾忌、胡作非为的日子已经彻底远走,他该长大了,他再也不能是那个无法担当一切的少年了。

檀玉望着风飞白满脸痛苦挣扎的神色,同样知道,那个天真善良、成天只知道傻乐的少年已经消失,现在的风飞白心中恐怕只有报仇雪恨这一个念头。

 

七、

“檀玉,我要成为至羽。只有至羽才可能成为鹤雪士。”

离灭族之日已经过去几天,当人族的军队远去,曾经的世外桃源只剩下鲜血铸成的狼藉。风飞白强忍着痛哭的念头,亲手把昔日一位位亲密无间的族人葬于林间。

明月离大地越来越近,风飞白知道他该做决定了。

遥远的月亮山脉,拥有着北陆最高峰。族中传说,在那最高峰上不仅是与明月最接近之地——鹤雪术的诞生地,更有一株神药,黑茎白花,仿若蒲英。得到这株神药的族人,轻则可祛百病,若能同时得到明月的庇佑,便能脱胎换骨、重塑己身。

传说自古存在,没人能说这传说是真是假,甚至没人敢说这株神药究竟存不存在。多年来有人尝试过去寻找神药,换回来的却总是失望,族人已经渐渐对这缥缈不定的传说失去信任,但对此时的风飞白来说,有关神药的传说,却始终是份希翼。

“得到这株神药的族人,轻则可祛百病,若能同时得到明月的庇佑,便能脱胎换骨、重塑己身。”

就是这句话,只为了这份希翼,再渺小再不可能的机遇风飞白都愿意去尝试。

檀玉听完风飞白的诉说顿时目瞪口呆,原来这世上真的不止他一只草狸,虽然不知道那个同族还在不在。毕竟对他们草狸来说,若是不被人采走或自愿化为药身,时间到底只是一个概念。

其实檀玉是有些不理解风飞白的,灭族仇恨固然重要,但自己的性命不是更为重要吗?为了亲朋挚友,为了那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甚至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风飞白仿若看明白了檀玉疑惑的目光,也是,从小到大,檀玉的每个眼神只有风飞白可以读懂。

“檀玉,若是有朝一日你也陷入和我同样的境地,你就会明白了。檀玉,记住,你同样也是我风飞白可以抛却自己的性命,以命相待的对象。”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风飞白温暖的手掌正轻柔得抚摸着他的头顶,檀玉只觉得风飞白此刻的声音都温柔的不像话,“檀玉,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月亮山脉吗?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展翅日终于到来,风飞白凝结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羽翼。羽人翱翔的展翅日,本该是高兴的日子,此刻竟只剩下他一人,风飞白心中只有沉重。他将檀玉小心的放入衣襟里,确定他不会被风吹到,之后展开羽翼,一飞冲天,向着北方,再不回头。

 

八、

檀玉也不知道怎么脑袋一抽就答应了和风飞白一起前往月亮山脉的提议,要知道,他可是一只草狸,一只天生惧寒的草狸。

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月亮山脉,檀玉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初生时月亮山脉的寒冷,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地方。

一天的飞行,风飞白他们离月亮山脉已经很是接近。小心地降落下来,再过不久羽翼就会脱落,剩下的路程,唯有步行。

风飞白虽然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和檀玉打气,但当他真正站在山脚下时,才知道了自己的渺小。

那白雪皑皑、高耸入云的山脉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眼前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让人从内心深处望而却步。

“银翼舞兮雪飞扬,瞰寰宇兮慑四方,得高士兮心欢畅,佑天羽兮万年长。”

想到冤枉惨死的族人,想到自己的未来,只有成为鹤雪士......只有成为鹤雪士,自己才可以报仇雪恨,为国征战。就算是这样的环境,风飞白也只能选择咬牙坚持。

银白色的山脉鲜有人踏足,风飞白搂着檀玉一路前进。白色容易让人迷惑,风飞白越走越觉得双目刺痛,正要往前再踏一步,檀玉却突然有了动静。

檀玉轻轻拽了拽风飞白的衣襟,提醒他前面的冰洞,他已经看出来了,风飞白快支撑不住了。

檀玉望了望远处的山峰,这样走下去不知道还有多远。从风飞白怀中跳了出来,歪着脑袋摇了摇尾巴,示意风飞白跟着他走。

人越往上走雪越深,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下起了暴雪,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纷飞的雪花夹杂着利刃一样的寒风拍打在脸上,寒风彻骨,风飞白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现在支撑他走下去的也不过是那深入骨髓的执念与眼前一直坚持着的檀玉。

檀玉,他早该知道檀玉绝非凡物。这么多年永远长不大的模样,不似凡兽无与伦比的智慧,这样恶劣的天气也可以毫无顾忌、闲庭信步的前行。

檀玉,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雪依旧下个不停,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寒风卷着暴雪彻底模糊了双眼,风飞白知道,他已经到极限了。

吃力地张嘴喊住前面时刻注意着自己状态的檀玉,他就要死在这里了,果然神药不是他这种人可以宵想的。

不过还好,临死前他还有檀玉。

想来他真是不负责任,明明是他提出要来这月亮山脉,说会保护好檀玉,到头来反而是他把檀玉丢在这里自己先走一步。没了他,檀玉能好好下山吗?不过想来这一路好像是他一直在拖檀玉的后腿。

临死之际反而看得更开,不顾风雪灌入喉咙的刺痛,风飞白笑的开怀,他伸出自己早就脱力的双手,也不管檀玉的阻挠一把将其搂入怀中塞进仅还剩一点余温的衣服里,顿时被檀玉冰冷的身体冻得打了一个冷战,彻底瘫倒在雪地中,“檀玉,我就要死了。真是对不起...到最后还拖累了你。不过我真是高兴,至少你还陪在我的身边,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好好暖和一下吧,记住...在我的衣服里不要出来,等风雪停了你再下山。檀玉,以后没了我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不要再这样偷懒下去了......”

都说人临死前会看到自己这一生最怀念、最开心的人或事,风飞白想,这倒是诚不欺他,他看到了死去的族人们在笑着向他招手,他看到了年少的自己与檀玉的初见,真是别扭的一只小兽啊,可惜了,自己竟然忘记问檀玉他到底是什么了......

 

九、

再次睁眼,风飞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记得今夕何夕,他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场梦,梦里他和檀玉快乐地长大,没有战争,没有灭族之恨,族里严肃的长辈依旧经常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摇了摇头,寻回了思绪,茫然四顾了一圈,他这是还活着?

风飞白顿时睁大了双眼,激动的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思前想后,只可能是檀玉救了他。好家伙,檀玉究竟是什么?这样都可以把他救回来,不行,他以后可要好好伺候檀玉,檀玉要星星他就绝不给他月亮。

“檀玉!”

风飞白刚开口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发呆了这么久,檀玉不可能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檀玉去哪里了?

坐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身体竟然比当初还要充满力量,风飞白疑惑了一瞬,手掌无意识的扫过身旁,触手便碰到了一株植物一样的东西——黑茎白花,仿若蒲英,这就是他要寻找的神药!

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他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双手颤抖着捧起这所谓的神药,根茎与花朵都已彻底枯萎,一副已然失去生机的模样,檀玉的消失似乎是这样合情合理。

风飞白沉默着笑出了声,“檀玉,是你吗?别闹了,我还是喜欢你猫咪的模样。”声音彻底哽咽,泪水也不知不觉滑满了脸颊。

“随天地而生,初生之时如蒲英,随风万里,飘而不定。因机缘而生根,因天定拥慧识。长于土中,黑茎白花,身如蒲英,一旦化之为兽,为成熟。其状如狸,黒身而白耳,音如稚童,名曰草狸。兽身食之,肉质鲜美,食之无用;至冬则连身俱化为草,食之轻则可祛百病,大造化者则脱胎换骨、重塑己身。若不取,春风又生,复化为兽。”

原来这就是檀玉,这就是所谓的神药,不过是以命换命,到头来,他还是拖累了檀玉,更害死了檀玉。

将檀玉紧紧贴于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昔日兽身所带来的温暖,风飞白身后就这样突然展开了一双羽翼,比之之前更加绚烂夺目,他成为了至羽!

终年不化的银白雪原之上,背展双翅的少年跪伏于雪地之上,他双手捧着不知名的植物,翩然的羽翼不断振颤,仿佛天地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哀恸。

 

十、

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将族地彻底封存,风飞白最后来到了那棵他和檀玉最喜爱的苍天巨树之上,午后的暖阳照耀在身上,林间的微风带来了远处不知名的花草香,还是这般沁人心脾,风飞白闭上了双眼,仿佛还像昨日,檀玉还陪在他的身边和他一同进入午睡。

风飞白不知道他此生还会不会再次回到这里,在这片宁州北部茂密的莽林中,他在这里出生,他的族人在这里埋葬,他和檀玉在这里相识。轻轻按压胸口的衣襟处,檀玉就在那里,檀玉会一如旧时那般一如既往的陪伴着他。

他马上就要启程了,他将前往鹤雪团,他会成为一名鹤雪士。

这是他的执念,这是檀玉用生命给他换来的荣耀。他也许会战死沙场,也许会征战一生最后垂垂老矣......还好他还有檀玉,他不是孤身一人,檀玉会以这种方式看他成长,陪他度过今后所有的喜怒哀乐,就算是檀玉再也不能对他有所回应。

最后眷恋的望了一眼古树,风飞白猛地展开羽翼冲天而起,一阵风从他耳边拂过,风飞白就这样逐风而去。

他知道,只要九州的风不停,他的檀玉就不会离开他。

 

九州的风再一次扬起,一粒仿若蒲英的种子随风而起。

风飞白与檀玉,也许早晚有一天,他们还会再次相见。

 

  END

 

【这篇就这样完结了,我看九州还是小学时候的事,这个异兽也是我当时构思出来的,现在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也算是了却了当年的心愿。羽族的少年褪去了稚嫩学会了担当,自我的草狸也懂了为知己者付出一切,九州的每一个人都在成长,我们也一样。  

评论
热度(9)

© 寒烟生 | Powered by LOFTER